第 15 章

雖然換了個府邸換了張床，甚至身邊還多了一個大活人，但盛姝並沒有什麽不適應，反而睡得極好。

天色剛蒙蒙亮，晏之緒就同往常一般醒了過來。

意識到身側多了個女人，晏之緒神色一凜，下意識擡手要去掐那人脖頸。

那人微微動了一下，露出一張可人的小臉，一身紅色中衣襯托得她艷色灼人。

反應過來睡在自己身側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晏之緒收回了手。

盛姝睡覺不甚老實，若是一個人睡隨意翻滾到無所謂，現在一張床榻上有兩個人，盛姝的臉剛好埋在晏之緒的懷中，一條白皙的腿搭在晏之緒腿上，一截晧腕攬在晏之緒腰上。

晏之緒打量她一眼，心中一哂。

傳言中的自己如此可怕，她倒是半點都不害怕自己。

漫不經心地擡起盛姝的手，並慢慢將腿挪了下去，晏之緒打算起身。

但這細微的動作似乎驚動了盛姝，她反而將晏之緒抱的更緊，甚至還用臉頰像蹭小貓咪一般蹭了蹭。

晏之緒泰然自若的神色一僵，他垂眸向下瞥了一眼，冷著臉推開了盛姝。

這個動作將還在熟睡之中的盛姝折騰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地睡眼，軟著一把嗓子，聲音還帶著晨起的困頓：

“幾時了？是該起身了麽？”

看著盛姝這嬌嬌軟軟的模樣，晏之緒倒難得貼心地說了一句：“你繼續睡吧，不必考慮晨昏定省。”

晏之緒早就在十五歲那年以承受四十四大板渾身是血為代價脫離了晏府，也就是說晏府只有晏之緒這一個主人，如今又多了盛姝一個。

聽到晏之緒低沈的聲音，盛姝猛地一下清醒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成為了晏之緒的夫人，所以擡手揉了揉眼睛，強撐著坐起了身，巧笑盼兮地說道：

“我為你更衣吧，這是分內的事。”

本來晏之緒想嘲諷，盛姝這困頓的模樣怕不是要一頭栽到自己懷中，但看她盈盈微笑的模樣，到底軟了神色，沒拒絕她的好意。

盛姝穿著中衣下了地，摸索著為晏之緒穿著外衫。

他的腰帶很不好系，盛姝繞了半天都沒能扣上，索性雙手環抱晏之緒的窄腰，不疾不徐地整理。

晏之緒垂眸，看著盛姝近乎要埋進自己懷裏的頭頂，隨口叮囑了一句：“我走之後你也不必立刻起床，想睡到何時都可，晏府沒什麽嚴苛規矩，你隨意就好。”

“當真？”盛姝又湊近了些，一雙杏眸亮晶晶的。

距離太近，晏之緒都能嗅到盛姝身上那種淡雅又有些香甜的味道。

他不動聲色地向後退開一步：“自然。”

盛姝上下打量了晏之緒一眼，他穿著朝服的樣子格外疏冷。

一切收拾妥當，盛姝懶洋洋地爬回床榻，忽然想到了什麽，朝晏之緒眨了眨眼：

“我知道，若是我看起來太活蹦亂跳，必然有很多人質疑你的能力。你放心好啦，我不會起的太早，至少不會讓人懷疑你的雄風。”

晏之緒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覺得娶了這位夫人，他必然不會長久地沒有情緒。因為他遲早會被這位夫人驚世駭俗的言論氣死。

不想同盛姝解釋那些有的沒的，晏之緒隨盛姝如何想，轉身出了內室。

房間內又恢覆了寂靜。

盛姝抱著被子在床榻上自由地打了個滾，當真就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睡了過去。

這一睡又是一個時辰，天色大亮，守在外間的多寧和三柒敲了敲房門。

這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盛姝道：“進來。”

昨夜晏之緒和盛姝並沒有要水，多寧和三柒已經做到了一大早要麽內室一片狼藉，要麽內室無事發生的準備。

但真的看到盛姝完好無損無事發生，兩個婢女的臉色立刻都變得不太好。

三柒向來在盛姝面前是藏不住話的，此時更是紅了眼眶低低咒罵道：

“首輔他既然娶了小姐，怎麽能這樣折辱小姐？新婚之夜不圓房，這樣的事情若是說出去叫人如何去想小姐？這首輔府哪裏是什麽避風塘，我看是另一個狼窟才是。”

知道三柒這番話是為自己好，盛姝一手支頷，淺笑地看著她。

畢竟昨夜她驟然發現晏之緒不太行的時候也驚訝了許久，這樣的事情又不適合聲張，所以婢女在自己面前抱怨抱怨也無傷大雅。

等到三柒說了許多，多寧終於看不下去，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三柒一下。

三柒這才小心地看了盛姝一眼，住了嘴。

“說完了？”盛姝也不惱，如往常一般吩咐兩個婢女為自己梳妝更衣，然後才不疾不徐地出了內室。

很顯然，晏府的管家婆子都是極有眼色的，見首輔夫人出來，立刻就有一個婆子迎上來恭敬地問：

“夫人，是否需要擺早膳？”

今日盛姝睡得著實有些久了，若是再多一個多時辰，怕是就該擺午膳了。

“嗯，擺吧。”這是盛姝在晏府用的第一頓膳，她還是滿懷期待的。

但是當她看到幾道早膳擺上桌的時候，不由楞住了。

小蔥豆腐、梅幹菜、素炒青菜等幾道素菜再加上一碗粥。

多寧瞥著桌子上的飯菜，頓時發作，呵斥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新婚第一日竟就敢敷衍夫人！”

那婆子連連告罪，神色為難地道：“夫人，首輔府的廚子……確實就是這麽個水平。”

多寧不依不饒，繼續質問道：“若真的就是這麽個水平，昨日新婚宴上的酒菜又是從哪兒來的？”

昨日盛姝到首輔府之後便一直待在新房之中，倒是兩個婢女摸了摸首輔府上的地方，仔細觀察了不少東西。

婆子立刻答道：“那些酒菜全部都是包給了京城的酒樓，然後酒樓那邊派遣了小廝奴婢提前將飯菜在首輔府備好，實在不是我們首輔府的人。”

見多寧還想說什麽，盛姝擡手示意多寧退下，語氣平靜問道：“今日首輔早朝，早膳用的是什麽。”

婆子頓了一下，回答道：“首輔這麽多年從不用早膳。還是夫人您嫁過來，膳房才開始準備做早膳的。”

沒有想到晏之緒竟然從來不用早膳，盛姝蹙了蹙眉。

他身為首輔，肩上擔子那麽重，卻連早膳都不用，鐵打的身子又如何能受得住？

揮手示意婆子退下，盛姝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這頓早膳。

盛姝打量了一眼首輔府，起身吩咐道：“多寧，三柒，你們陪我在首輔府裏走一走。”

春末半晌午的日光已經有些毒辣，三柒打著油紙傘陪著盛姝在新婚院落附近走了走。

首輔府很大，盛姝只草草地逛了幾個院落，就又回到了新房之中。

三柒為盛姝泡了一壺新茶，端起茶盞飲了一杯茶潤潤嗓子之後，盛姝問道：

“今日你們兩個陪我走那麽久，什麽感受？”

其實感受很簡單，整個首輔府極大，但是卻像極了野蠻生長的園林，府邸雖然大氣，但是極度冷清。

因為長久以來都是晏之緒這一位主人在府邸裏，他只是把首輔府當做了一個歇息的地方，並沒有真正地把首輔府當做一個類似“家”的地方。

三柒小聲嘀咕了一句：“感覺太簡陋了，諾大的首輔府看起來還不如小姐的閨房溫馨。”

“確實，首輔府需要重新修葺，這件事等晏之緒回來之後我會和他講的。”盛姝環顧了一眼新房，她昨夜沐浴的時候就覺得新房的裝飾過於潦草，等今日才發現，原來新房已經算是格外用心的地方。

“那小姐，我們現在要做什麽？”多寧詢問。

盛姝微微笑了一下：“在府裏悶了許久，今日就去坊市上走一走吧。”

自從父親盛明安在官場之上出事之後，盛姝就因為美貌惹來了無數麻煩，所以她很長一段時間上街都是提心吊膽。

但是如今她的身份不同，她身為首輔夫人，又有幾人敢在她面前造次？

聽說盛姝要去坊市上，管家立刻安排了馬車。

等看到那輛外表樸素，但是入內極盡奢華的馬車之後，盛姝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這確定是首輔府的馬車？”

從今日走了一圈首輔府來看，這不太像晏之緒會使用的馬車。

管家熱情地介紹道：“夫人慧眼，這馬車著實不是首輔吩咐打造的，而是二皇子打造好的馬車送給首輔的。首輔一次都沒用過，今日還是第一次使用。”

聽到“二皇子”三個字，盛姝默了一瞬。

哪怕逃出生天，二皇子還是給她帶來了很深的陰影，以至於和二皇子沾邊的東西她都不是很想碰。

“首輔府還有別的馬車嗎？”盛姝問。

管家有些為難地說道：“還有一輛竹制馬車，但首輔一直坐著它上下朝，如今估計正停在宮門口。”

去掉晏之緒正在使用的馬車顯然是不妥當的，盛姝也沒那麽矯情，直接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往坊市裏走去。

既然盛姝下決心改變首輔府的環境，那麽就要提前去看一看做好準備，真正打算修葺的時候才會有條不紊。

京城最繁華的地方就在瓊林街，雖然盛姝已婚，但她的樣貌容易引來禍端，她不欲高調，到了瓊林街在下馬車之前就帶上了幕籬。

瓊林街這邊有打造家具非常絕倫的匠人，也有不少成品家具和古董在賣，盛姝打算看一看，至少先添置一些實用的家具。

才下了馬車走了幾步，背後忽然傳來了紈絝子弟輕佻的調戲聲：

“這是哪家的小娘子，若是無人陪你，小爺陪著你可好？”

聲音有些熟悉，盛姝轉過頭一看，頓時笑了起來。

巧了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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